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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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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6章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欒易山從一片廢墟之下艱難地爬了出來, 四野荒蕪,千瘡百孔,他遙遙看去, 葉星猶如修羅惡鬼, 無聲無息地懸在半空, 眉頭微蹙,似乎在思量著什麽。

欒易山支撐著站起來,雙腿卻止不住地發軟,他暗罵:“該死。”

力量太過懸殊了。

如若這邪靈完全覆生,人間必定是場浩劫。

欒易山額上冒出一層熱汗, 五臟六腑像是被架在火上烤,焦灼疼痛。

不知道薛思他們活著沒有。

欒易山喘了喘氣, 再回神, 一雙長靴已經輕輕地落在了他的眼前。欒易山無奈,只好屈膝下跪,葉星嗤笑一聲:“現在知道跪了?”

“識時務者為俊傑,您說是不是?”欒易山還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樣,葉星並未起疑,只道:“你是第一個爬出來的人,我也很欣賞你,小山。”

欒易山肩膀微顫。

“小山”這個稱呼, 從葉星嘴裏吐出來,多少令他不適了。

“謝峰主擡愛。”欒易山頷首, 以示臣服。

“謝照卿和浣秋不知被沖到哪裏去了, 我們先去臨淵, 隨後再召集他們吧。”

欒易山低著頭,眼神微轉:“不現在召集他們?”

“我早已派人在臨淵山下埋伏, 只等今日一舉攻破。”葉星喟嘆,“七根琴弦,我已有六根,只差燕知手中那根,她現在身受重傷,能去的地方,只有臨淵。而臨淵歷經戰火,已是強弩之末,此刻不追,更待何時?”

“可是臨淵雖已沒落,但仍是正道領袖,門中能人不在少數,峰主您剛與薛思一戰,這——”欒易山欲言又止,葉星目光微沈:“正是如此,所以才必須速戰速決。”

他低頭看了眼欒易山,不欲多言,拂袖而走:“跟上。”

“是。”

欒易山心下盤算著,葉星雖說強橫霸道,但並非莽撞之人,他豈會不知窮寇莫追的道理?且他先後與紀懷鈞、薛思鏖戰,靈氣耗損是必然的,此時大舉進攻臨淵,怎麽看都不劃算。哪怕臨淵處境亦是艱難,但占盡地形優勢,顧青、薛聞笛也絕非等閑之輩……

難道,是葉星察覺到了威脅?這個威脅,是來自薛思,還是紀懷鈞?

欒易山心情有些沈重,若是紀懷鈞,那可不妙,他答應了那個人,一定完成接下來的任務。

紀懷鈞,要是我失敗了,可真得提頭來見你了。欒易山想著,手背在身後,扔下兩三個小紙人。

“去,替我找找薛思和其他人的下落。”

欒易山下達了指令,那幾只小紙人便迅速鉆入地面,無影無蹤。

臨淵距離曜真洞天有千裏之遙,即使禦劍飛行也要三天三夜,可葉星等不了那麽久,他布下一個傳送陣,帶上欒易山,當日便抵達了臨淵山下。欒易山拍拍身上的塵土,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:“我該不該洗把臉?”

“把你扔到清江裏洗洗,腦子會更清醒。”葉星不鹹不淡地說著,聽不出是何種情緒,欒易山不言,只是搓搓掌心,似乎是真想把手上那臟亂的泥點與幹涸的血漬弄幹凈。

他們去到了臨淵山下那個市集。

那裏早已人去樓空,街頭巷尾,到處都空蕩蕩的。晾曬的衣物、漸冷的蒸籠、走竄的野貓、沒有關上的門窗,好像上一刻,這裏的人們還在熱鬧地生活,下一刻便原地消失了。

欒易山蹙眉:“都死了?”

“死了能這麽幹凈?”葉星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,問他,“你是不是撞到頭了?凈說一些蠢話。”

欒易山沒有回答。

“應該是臨淵將這裏的百姓都轉移走了。”

“他們動作很快,想必是預料到我們會來。”葉星說著,忽然問他,“臨淵現在的掌門人是誰?”

“孫夷則。”

“除了他呢?”

“沒了。”

葉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:“我記得應該是顧青。孫夷則在外,不可能趕得回來主持大局。”

知道你還問我?欒易山覺得葉星腦子也不正常。

他們走到一個路邊攤,很隨意地坐了下來。桌上有一疊茶碗,茶壺裏的茶水還是熱的,葉星給欒易山倒了一杯,也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
平靜,但又很危險。

欒易山有點害怕他下一刻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刀,給自己來一下。

可現在沒有辦法,他只能見招拆招。

欒易山捧起茶杯,剛遞到嘴邊,一句“主人”嚇得他差點噴出來。他輕輕咳了兩聲,轉頭一看,來的是個生面孔。

“荊溪。”葉星喚道,那人答道:“是。”

欒易山打量著來人,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,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,眉眼秀氣,嘴唇很薄,長發梳成一個低馬尾,垂在後背,看起來柔柔弱弱的,但身板很結實,不然大冬天只穿一件單衣,估計也受不了。反正欒易山自己看了,都覺得有點冷。

荊溪則是完全忽略了他的視線,畢恭畢敬地對葉星說道:“主人,所有部署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全部落實下去了,只待您一聲令下,我們便能一舉拿下臨淵。”

葉星勾起嘴角,不發一語,欒易山正奇怪,只見對方也給少年倒了杯熱茶:“喝吧。”

“是。”荊溪將那熱茶一飲而盡,大概是品不出什麽味道,眉頭皺了下,但又很快舒展開,怕葉星不悅。

喝完,他將茶杯放下,無意識地舔了下嘴唇:“主人,我老師呢?”

“浣秋隨後就到。”葉星註視著他,勢在必得,“該你表現的時候了,荊溪。”

“是。”

欒易山雙手交握,放在膝上,不知為何,他感覺掌心的血漬還殘留著溫度,無聲地警告著他,那先前的舉措是多麽冒險。

罷了,成王敗寇,勝負只此一舉。

葉星讓荊溪附耳過來,將剩下的安排一一告知他。

天色昏沈,仍不見一絲光亮。臨淵自山門伊始,三步點燈,五步懸鈴,巡山的火把如暗夜長河,蜿蜒不絕。

顧青將長鯨行置於蘭锜之上,朝它行禮。至陽殿燈火通明,人影寥寥,安靜到好像每個人的心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“向晚,你負責守在這裏。”顧青踟躕片刻,“長鯨行是我臨淵象征,其重要性不言而喻。”

“弟子明白,劍在人在,劍斷人亡。”

顧青於心不忍,可如今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
半晌,她道:“不會的。”

徐向晚沒有明白,顧青也解釋不清,她又想起那個身負長鯨行的意氣風發的少年,想起昨日種種風波苦厄,定了定心神,道:“不會的,我相信邪不勝正。”

言罷,她便向山門走去。

這條路,她走過無數遍,從總角之年,走到這天命之時。

顧青越走越快,她就像這山間吹過的一陣清風,輕盈地落到了薛聞笛身邊。

劍客正在擦拭他的新劍。

那新劍剛開了鋒,正是蓄勢待發的好時候。

薛聞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,一邊擦,一邊哼著小調,顧青便笑了:“這劍,你覺得怎麽樣?”

“好劍。”薛聞笛誇讚著,“這次試試手,如果合適,我便給它署名。”

他想了想,問:“你說叫什麽名字好?”

“想不出來。”顧青總覺得這把劍差點意思,她知道,薛聞笛心裏也清楚,但為了不掃她的興,還是決定收下。顧青垂眸:“比不上橫雁。我尋遍臨淵,也沒找到特別好的鐵石。”

“若是我能回到鎖春谷,說不定能找到點先人用剩下的隕鐵。”

薛聞笛隨手挽了個劍花,劍光耀如寒星,漂亮極了。

他收劍入鞘,道:“用這把劍和小雪對招,他應該也挺高興。”

顧青聞言,頓時想起來:“糟了,忙了一整天,忘記給師兄澆水了。”

“沒事,他不怪你。”薛聞笛拍拍自己的靈囊,“是不是,小雪?”

顧青一楞,伸手打了下他的肩膀:“好啊,你居然背著我偷花。”

“好朋友的事情,怎麽能說偷呢?你也太見外了,阿青。”薛聞笛笑笑,一臉燦爛,顧青也忍俊不禁,就在此時,山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,顧青暗道不好,速速前往那聲音的來源處。

幾個巡山的弟子持劍列陣,十分警惕,那結界固若金湯,還未現出一絲裂痕。見到顧青來,領頭的那個便拱手行禮道:“顧長老,有人在硬闖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顧青單手結印,只見結界之上出現了幾張陌生的面孔。為首那個,似笑非笑,很是邪性。

顧青蹙眉:“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,為何擅闖我臨淵?”

葉星只聞其聲,不見其人,心裏便有點好奇:“顧長老不認得我,我卻是認得顧長老。此次前來,所求不過,一根蘭因琴弦。”

“既是求人,又為何來勢洶洶?”顧青聽到蘭因琴弦,便猜到他們就是孫夷則信中所說,那些神秘的無渡峰之人,看來天現異象,必定也是指的他們了。

“小年……”顧青擔憂不已,只聽葉星又道:“顧長老閉門謝客,而我心切,不得已才為之。”

“若是冒犯,還請您多多擔待。畢竟——”葉星笑了笑,眼神驟變,血色的眼瞳猶如殺人的刀,令人不寒而栗。

“你以後,可就聽不到我說這種話了。”

葉星沈聲大笑,輕輕一揮手:“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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